【希若雪的母性与娼性兼谈《盲妻》之盲】

zgry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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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希若雪的母性与娼性兼谈《盲妻》之盲】
评论人：zgryht
首发时间：2022年1月28日
原文作者：夜月
原文链接：thread-10286597-1-1.html
字数：4354

    小说吸引读者大致有两种：一是曲折的情节、丰富的想象力之类；一是对人
性深处的挖掘。因为人总有试图了解他人内心深处的欲望，而这在现实生活中难
以实现，所以能真实反映人性的作品更容易让读者产生共情。
    《盲山盲妻》基本是以男主第三者视角来窥探女主的不幸的命运以及沦落挣
扎的过程，无疑属于后者。
    和暗黑系虐文比较，《盲山》的肉戏及人物的悲惨遭遇都相当克制，可以说
是「哀而不伤」，但看评论很多读者感到更加虐心，有的甚至长期沉浸其中，差
别正在于其真实感。
    因为读者清楚暗黑虐文虚构的设定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从而在阅读时不免
会产生一种距离感，吸引读者更多是感官刺激。
    《盲山盲妻》通过对社会现实环境的描写和人物心理性格的真实塑造，拉近
了读者和作品的距离，有很强的代入感，可以透过表面的描写看到深层次的东西，
更容易产生共鸣。
    不同于一般色文女主脸谱化苍白的个性，夜大成功的刻画了盲妻希若雪性格
的多样性，尤其是德国哲学家魏宁格分析女性的两种特质：母性和娼性。
    希若雪的母性体现在她的善良温柔以及自我奉献和包容，她的母性是博爱的，
对有肉体关系的男人几乎一视同仁，包括心理上作为小杂种母亲的认同和对山区儿
童的关爱。当然她的母性关怀给与男主是最多的，譬如生活上的体贴照顾，对男主
的要求几乎是百依百顺。
    希若雪从未主动去追求肉体的快感，这正反映了她的娼性：身体是用来做交
易的工具。而且因为母性的存在，她也被迫用肉体帮助别人做娼性交易：为了父
亲和张宇，为了李德贵和张主任，为救男主而为李家生产。
    可以说希若雪很会伺候男人，对有肉体关系的男性都表现出迎合顺从，没看
到她真正的发过脾气，让交易对象得到充分的满足，就是李德贵也对她在床上的
表现给予充分的肯定。当然交易过程中自己也能够享受性爱的欢愉，这恰是娼妇
的职业特征。
    正是因为女主身上并存的母性与娼性，使她不可能因为「通过阴道进入心灵」
而离开男主选择张宇。因为希若雪对于肉体感情和生活感情是分的很清楚的。当然
这两类感情都并不等于爱情。
    肉体的感情出于短期的生理反应，对象可以不止一人，但生活感情则是经过
深思熟虑和固定伴侣的产生的长期关系。希若雪是很珍惜和男主的生活感情的，
从她的几次关键选择可以看出：接受男主的追求；同意男主的求婚；和男主一起
离开盲山而不顾此时乏人照料可能夭折的小杂种；张宇事发后仍然不离弃，直到
被扫地出门，不可能被吴家父母接纳，才最终选择了分手。
    不同于传统色文的女主为了满足读者的YY的单薄人设，希若雪性格和行为的
刻画契合了情节的发展，也符合女主的心理逻辑，显得真实合理性，并不为读者
的喜好所左右。
    夜大赋予了希若雪真实有血有肉的个性，使她更接近于文学意义上的女主人
公。正因为女主具有的普通人的缺陷，所以会有相当读者不喜欢她，这也从侧面
映证了人物创作的成功。
    不过读者的不喜欢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男主的「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失败，
而且是败给了一个无知低俗的农民，使人无法仇富仇官，只能迁怒于女主。
    相对于女主，夜大显然对男主有所偏爱：虽然家境和才智都很普通，但是简
单正直坚韧，所以起名「无尘」，而女主只是「若雪」。
    不过通篇看下来，男主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而且遇事冲动，顾头不顾
尾。表面看是主动的一方，但和女主相处却畏手畏脚，有自卑感，太多对女主肉
体的渴求，而没有真正进入女主的内心，无法给她以救赎。执念太深，过犹不及，
让人感到拧巴，。
    女主固然不忠，但男主也是「小头指挥大头」：和李倩儿偷晴，婚前还开处
小姨子。他用林卉的丝袜和李德贵拿希若雪的内裤自渎也没啥本质的区别，女主
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盲妻》的「盲」并不是背叛了男主感情付出而自甘堕落。希若雪其实
很冷静，对于需要什么是很清楚的，她都是在权衡利弊后做出选择，一直在努力
摆脱困境。她不过自欺欺人认为周遭都是「盲人」看不到真相而已。
    希若雪真正「盲」在于她面对命运的不幸与挫折，不是坚定执着依靠独立自
主获得救赎，而是把希望寄托于并不具备这个能力和心理的男主。
    结尾当她离开男主，没有任何束缚，短暂的睁开眼后，依然没有挣脱社会观
念的桎梏，回去找李铁根，以至彻底失去了成为一个独立、聪慧、善良的女性可
能。
    她因自己的悲惨遭遇而希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依然是因自身母性而试
图用娼性同李铁根交易，但没有认识到自己不幸的根本原因不是残缺的家庭而是
罪恶的父亲。所以她最后阶段的「盲」是无视了李铁根不健全的犯罪人格，看不
到李铁根对她的「好」不是尊重，而是出于性欲。这种人格的父亲对孩子更可能
是灾难。而且「爸爸是哥哥」真相万一揭露，会对孩子造成不可逆料的影响，刘
学州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夜大自述彼时写作的「不忍」，所以结尾给了男主影舞者小姨子找补，女主
则买一送一「非常可爱」的孩子。实际女主选择李铁根就是葬送了自身寻找幸福
的可能性，意味着她努力的彻底失败。这个结局对女主是无尽的悲凉，对男主也
是「拯救者悲剧」。
    「拯救者悲剧美学」最经典的是约翰.福特导演的西部片《搜寻者》：
约翰.韦恩哥哥一家惨遭印第安部落屠戮，幼小的侄女被劫掠。当经过多年艰苦不
懈的努力终于搜寻到印第安部落，却发现长大成人的侄女身心都已成为酋长的妻
子，不但保护他，酋长被击毙后还想为他复仇。看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试图拯救
的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成为敌人，这种愤怒痛心导致绝望的无力感，应该是结
尾男主看到一家三口的真实感受。
    真正的悲剧不是依靠偶然性，而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合逻辑的，所有的人都是
符合常理的，但仍然无可返回的滑向溃败，没有赢家。
    但个人认为对希若雪的刻画还是有不足之处，就是《盲山》尤其是怀孕后这
段。
    对于被拐卖女主并没有认命，甚至一定程度实现了反客为主。但怀孕生子却
是小说人物心态和情节很重要的一个转折点。譬如希若雪之前对男主基本是隐瞒，
而从盲山开始，她对男主所说的话显得口是心非，带有欺骗成分，有些表里不一。
    希若雪在盲山的行为的前提是把男主活着解救出去，否则就不符合行为逻辑。
    以此时的生存环境，她无法预料男友长时间被囚禁的结局，让男主能生存下
来才是第一要务。
    当得知李德贵要播种，男主固然不知底细，但女主目的本来就是以生育工具
为代价换取男主的自由，况且她已经多次堕胎，对怀孕也司空见惯，和亲生父亲
都几乎每日一炮，她对于被爬灰生产的恐惧更象是在表演。
    而且怀孕后两人的互动不像情侣倒更像是闺蜜，希若雪居然可以和男友商量
处理同二李的情感纠纷，而男友的偷窥也更象是她的快感倍增器。
    之前救男友如此刚烈，此时却不管男友死活，难免让女主为了救男主的「忍
辱负重」流于表象。
    个人看法如果增加女主和李德贵私下交易，两人交媾后，得到同意在监视下
为男主搞下清洁卫生，理发剃胡什么的。怀上孩子后趁着老李看管松懈，睁一只
闭一只眼之下再帮男主解决点生理问题，撸个管或口爆，同时偷偷的把食补营养
品省下分给男主，让男友不至于饿死或憋死，最后也能象个人样逃出生天。
    这样一方面让最终李德贵纾家放人行为显得不那么突兀，而李家父子的微小
善意也会因为环境的极端而被放大，令女主同李家父子产生的羁绊显得可信，也
让男主看着没那么弱智，这样安排感觉情节会更合理些。
    借用豆瓣上对成濑巳喜男电影《情迷意乱》的评论：如果只看前七十分钟，
这只是部佳作。但有了上火车后的最后二十分钟，这就是部杰作。
    同样如果只看《盲山盲妻》都市篇，这只是优秀色文，但加上《盲山》篇才
使小说具有超脱色文范畴的独特魅力。
    不过夜大可能过于追求戏剧性张力对读者的冲击力，而对人物的转变异化有
点轻描淡写，着墨不够，显得有些生硬，导致没有能更层次的体现希若雪的母性
和娼性，有些降低了《盲山》篇的真实感，同时也影响了小说的整体价值，不免
有点惋惜。
    看夜大的设想希若雪最后还是会留在山区，不知是否还其它情节安排。以现
有的情节推断，无论主观还是客观，女主都不大可能做到的。
    从物质生活分析，女主江宁待不下去，完全可以去沪海、粤海之类的大城市，
以她的高等教育留学身份，生活不会有问题。而在南坑这种地方，学历反而无用，
加上苛酷的社会环境，基本生存可能都难以维持。
    从主观来看，可以为了山区孩子的教育回去山区，但她没有资格在镇上当公
办教师，村民应该也不会让和杀人犯公公爬灰的破鞋教自己孩子，「城市套路深，
我要去农村；农村地也滑，人心更复杂」，女主没可能成为当代女武训的。
    如果是为了孩子，那更应该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孩子的乱伦身份在
当地家喻户晓，对孩子的健康成长太不利了。此时李铁根没有能力也未必有意愿
阻止她带孩子离开，更何况此时他大概率是在吃牢饭，村民大体也会是袖手旁观。
    留下也可能为了报复。但和男主不同，女主对苦难的态度基本是逆来顺受，
最多是逃避，书中她唯一的报复是毒杀李德贵，但这却是明显缺乏合理性的行为。
    和电影《盲山》女主角最后因为绝望而同归于尽的一刀不同，女主毒杀老李
的目的是要解救男主。问题是百草枯致死至少要一到两天，老李明白过来分分钟
可以找人把男主给做掉。而且女主下手后也不提醒保护男主，只关心自己和李德
贵结晶的安危，感觉她象是开了上帝视角，吃定李德贵会改邪归正。所以这段报
复行为更象是夜大为解救两人的情节安排。
    如果结尾两人不是在南坑，而是一个陌生城市相遇，这样安排感觉个人感觉
更加合理些。
    比如吴辰回到山村见到二蛋，告知李铁根被判刑，希若雪以生母身份把孩子
从保育院领走。因为盲山的换汤不换药，她又被迫委身给新来的大学生村主任以
换取村里的证明。在刑警老赵帮助下去监狱了解到女主一直带着孩子去探望李铁
根，出狱后一起去了别的城市。
    假设了两个结局。
    光明：女主在课外教培当老师，李铁根打零工送个外卖什么的，日子虽然清
苦，但她一直在努力帮主山区的孩子走出大山。
    暗黑：李铁根在狱中被改造成了真傻子，希若雪也因为国家整顿教培机构失
业，为了生存被迫出卖肉体。
    说句题外话，暗黑结局虽然痛苦，但不代表绝望。
    筱田正浩的电影《写楽》，结尾时写楽已无法画浮世绘，和他私奔的吉原花
魁花里被抓回去后，亦沦落为最低级的游女。电影最后一幕是花里接客出来，站
在破旧小屋门口等待招徕下一个客人，而写楽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她。虽
然悲戚，但也让观众有遐想的空间。
    金庸最暗黑的小说《连城诀》的结尾：狄云回到雪山，看到水笙等在那里。
    这种个体对不义的抗争，是世间暗黑掩不住的人性微芒。读者看到的不应仅
是恶的狂欢，这也符合夜大说的「不免有新的希望。」
    最后恶搞个无厘头的结局：吴辰终于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到希若雪，她温柔
的带着个可爱的小男孩站在路边，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穿着美团的制服，骑着电
动车过来，露出憨厚笑容，正是铁根。
    「媳妇儿，你下班啦，俺带你们去肯德基，你们先吃，我把单送完就马上过
去，走吧，去庆祝俺儿子生日！」
    看到希若雪抱孩子坐上电单车，吴辰突然有冲上前的冲动。此刻手机响了，
原来是林卉。看着电动车消失在人群，许久他才回答：「没事，我眼睛进沙子了。」
[ 本帖最后由 zgryht 于 2022-2-13 00:50(GMT+8) 编辑 ]

dsun1983

音尘绝大大简直是嘴替，完全说出了我说不出的感受。
男主在文中最没有尊严的时候不是夫目前犯，不是绿帽一戴戴半辈子，也不是被山野暴民打得像烂泥一样。而是在他求女主动手干掉坏人来救他，但女主不答应的时候。
女主的拒绝是全文最锋利的刀，将男主的尊严切的粉碎，也把读者们虐的头皮发麻。
最绝的是，女主凌虐男主的出发点是善良，她不想孩子没有爸比。
你们可不能怪她，她都是为了孩子。

dsun1983

作为一个悲剧，写得确实挺好#(真棒)  。因为事先知道这书大概是啥尿性，全程用上帝视角看的，如果是啥也没了解过随手找来看的话，那杀伤力估计小不了。
这本论逻辑自洽度，在一大堆降智lv文中算矮子里拔高个了，我想这也是很多人评价后劲大的原因之一。不过我还是挑个刺，居然写男主还能原谅并且挽留女主，强行原谅是吧#(怒)  ，前面不是写了男主发现真相怒发冲冠对女主心灰意冷了吗？这样写多少有点强行喂????了。这段对于剧情逻辑的补全挺好的，作者要是把这句删了，就写男主不理会女主，一言不发看她滚蛋，这剧情不就完整了吗#(怒) 【图片】

sdhcb

沉浸于作品氛围是种乐趣，但跳出来再看作品，会有不同的感受。

zgryht

引用:原帖由 zgryht 于 2023-11-11 00:49 发表
盲山是违法，法律是硬指标。盲妻是没有遵守道德，道德是软约束，而且标准多变。李氏父子的行为若以今天的标准是提高了人口出生率，用实际行动抵制躺平不生的歪风，但买卖人口和强奸却是妥妥的违法犯罪。
书中的男女主只到了同 ...

YinChenJue

盲山是违法，法律是硬指标。盲妻是没有遵守道德，道德是软约束，而且标准多变。李氏父子的行为若以今天的标准是提高了人口出生率，用实际行动抵制躺平不生的歪风，但买卖人口和强奸却是妥妥的违法犯罪。
书中的男女主只到了同居拍婚纱照，并未结婚，感觉不能算是真正的绿文，因为没有男主在感情和法律上占有女主这个前提。没有法律的硬标准，人物行为只能只能通过道德评判。女主固然欺骗不忠，但男主在过程也出轨，动机也不是复仇，纯粹是色心大动，没管住裤裆。
色文的中心就是性，但如果不以性作为唯一评判标准的话，男女主都有自己的长短处：男主无城府，有正义感，对爱情忠贞，女主则坚觉果断，目标坚定亦不失同情心，有血有肉，不仅仅是给读者欢愉的性的象征。
[ 本帖最后由 zgryht 于 2023-11-11 00:50(GMT+8) 编辑 ]

zgryht

引用:原帖由 zgryht 于 2023-11-10 00:57 发表
没想到几年前不成熟的书评还会有回复，托夜大的福，真有点受宠若惊。
用个不恰当的类比，李安曾经自谦“王家卫是大师，我只不过是技师”。李安电影的技巧很高超，有很多和观众斗智的成分，角色在屏幕上的展现和本质大相径庭，让观 ...

YinChenJue

没想到几年前不成熟的书评还会有回复，托夜大的福，真有点受宠若惊。
用个不恰当的类比，李安曾经自谦“王家卫是大师，我只不过是技师”。李安电影的技巧很高超，有很多和观众斗智的成分，角色在屏幕上的展现和本质大相径庭，让观众有深入思考的乐趣。
夜大的《盲妻》写法似也有类似之处，如果以绿文男主的角度看，希若雪是个十恶不赦的荡妇。但跳出色文范畴，以女性自觉立场，女主对男主虽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但还是珍惜这段感情，希望能继续生活下去。在她的价值观里肉体关系并不算什么，身体不过是改变生存处境的工具。她的欺骗，利用直至最终失败，其实也是悲剧的过程。
而男主是把性爱看的比较神圣的，但他和她人的性行为也背叛了自己的价值观，不过夜大对男主的塑造并没有很展开。
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对女主的行为会有不同的判读，就像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往往也很难真正了解评判一个普通的人，夜大赋予了女主真实的复杂性。这正是夜大塑造的成功，也是作品的魅力所在。
[ 本帖最后由 zgryht 于 2023-11-10 01:07(GMT+8) 编辑 ]

zgryht

引用:原帖由 baotou007 于 2023-11-6 22:21 发表
晚上结合你的书评，又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许多体会和你一样。

YinChenJue

引用:原帖由 zgryht 于 2022-1-28 15:23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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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留言哪 ... 引用:原帖由 音尘绝 于 2023-11-6 11:11 发表

LZ的前半段还是足够自洽的某种分析，但是恕我直言，在你开始不断给若雪女士戴高帽，同时拼贬低男主的时候，你立意上偏颇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恰好我是今天刚看完《盲山，盲妻》的读者，就让我以自己最新鲜的阅读体验来做一 ...